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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嚴選集導讀——菩薩智慧(3)

 我們講到「菩薩智慧」，這對我們信佛學佛的人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指標。

在佛陀的「五分法身香」裡面談到戒香、定香、慧香、解脫香、解脫知見香；持戒、禪定、智慧、解脫、解脫知見，就是我們修行佛法的程序。我們唱讚的時候，其中有一個讚叫「戒定真香」。

佛教跟一般宗教有一個特別的地方：一般宗教都會講到說有一個萬能的神，只要我們相信、我們接受、我們承事，這個萬能的神就會救我們，就叫做「信則得救」。我們信仰一個什麼，我們靠他拯救我們的靈魂、拯救我們的生命，這是一般宗教都有這個現象。但是在佛法裡面就沒有「得救」的思想，在經典裡面我們可以看到叫做「解脫」。

一切問題是來自於我們的無知錯覺，因為無知錯覺而導致許許多多的妄想執著，痛苦是這麼產生的。認清事物的真相需要智慧，見到一切法的如實相，可是這個智慧一定跟我們內心專注有關係。心能夠在定當中，才會產生智慧。那心要專注的基本條件是：做一個宗教徒必須嚴守紀律，過著一種道德生活。所以五分法身香第一個是戒香，持戒。

我們現在來舉一個例子，比較容易了解。當我們面對問題的時候，我們怎麼去解決？假如說現在我們在一個很大的房間裡面，這房間裡面突然間停電，各位可以想像停電的時候是很大的痛苦，如果在都市裡面沒有冷氣的話，那真是熱壞了。一停電的時候，烏漆抹黑的，突然間有人說「糟糕，這裡面有一條毒蛇」。

在黑暗的房間，我們聽到說有一條毒蛇，是不是很可怕！那每一個人信仰不同，信佛的就念阿彌陀佛，信天主的就哈里路亞、上帝、主、瑪莉亞，各有信仰的對象，因為我們會相信我們的教主或者護法使者會保護我。有些人就念咒語，我念咒把蛇趕走，不要咬我；念咒也是一個辦法。無論是念佛也好，持咒也好，或者是平時誦經的人這個時候就背《心經》，也是一個辦法。不管你用哪一個方法，最起碼我們可以降低恐懼心，所以不可以否認有它的功效。

假如說有一個人他拿出一根小蠟燭，然後用打火機點燃它，蠟燭亮了，結果一看不是蛇，是一條繩子。這個人看大家都躲在牆角，或是跪著、或是合掌的念主、上帝、佛、菩薩，他覺得好奇怪，有什麼好怕的呢，這明明是一條繩子。他就說：「你們大家不要怕，沒有蛇。」

可是，因為剛才大家已經有先天上的概念，毒蛇是很可怕的，尤其百步蛇咬到走一百步就死，我們想到「萬一蛇咬到我的話，怎麼辦呢？我會死，我有丈夫、我有妻子、我有兒女，怎麼辦呢？我兒女還小，還沒長大，我財產怎麼處理？」越想越急，越急你就唸得越虔誠，方寸大亂。

可是這一個人他認清了，根本沒有蛇，只是一條繩子。現在又停電中，怎麼辦呢？反正大家都跪在那邊各有其主的在唸，他一個人無聊，就拿繩子來跳繩，「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跳得很高興。其他的人就想「好厲害！這個人怎麼把蛇拿來跳繩呢？」其他人就想他是有神通。

後來電來了，燈光大亮，大家東看西看也找不到蛇。而這個人跳了一陣子繩子以後，身心很舒暢。

我這個比喻是讓各位了解，我們對自己的身心、我們對這個世界、我們對這個生命、乃至對我們的死亡，從生到死，從死到生，這些對我們來說，我們想像得很多很多。

在五蘊和合的身心當中，我們想像有一個靈魂，這個靈魂叫做「我」，我們不斷動這個念頭說這個就是我。在我的色身當中有一個東西叫做靈魂，我們不斷的自己給自己加強這個訊息訊號，那有了一個「我」以後，我怕死，我怕我擁有的東西不見、被偷了。別人東西掉了，我沒有感覺；可是我的錢掉了，我會很難過，因為那是我的錢。有了「我」，就有「我所」，這之間就有一個連線，把我跟外面的一切綁在一起。有一個「自體愛」，就有一個「境界愛」。

我們就在這個生死當中不斷的幻想，死的時候多麼可怕，有閻羅王的審判，我們就不斷的去想。我們從小說、電影、電視媒體、或者是從朋友那邊聽來很多的故事，死的時候是多麼可怕，我們想得很多。就像在黑暗當中，我們去想像毒蛇咬到我怎麼辦，我有丈夫妻子兒女；被蛇咬了以後，一定會痛、會腫、會脹，我會一輩子躺在床上...想像得很多。

如果我們能夠了解身心的真實相，了解宇宙的真實相，就像這個人用用打火機點燃了蠟燭，看清了真相，根本沒有蛇。他還被認為是有神通，別人以為他很厲害，用蛇來跳繩，他只是認清真相、了解真相。所以，了解我們自身身心的真相，這是所有一切了解當中最可貴的。

可是一般的知識訓練我們了解外在的世界，我們去了解一棵樹怎麼成長、怎麼開、花結果，我們了解宇宙星辰、日月、山河，我們的心一直往這方面去了解。還有許許多多的科學發明，讓我們去了解這是一團一團的分子、原子、質子、核子、粒子，我們了解到外在的世界它的組合是多麼的微細。可是我們內心的煩惱依舊存在。而外在的世界這麼多這麼大，我們怎麼去研究？怎麼去了解完？

那佛陀就訓練我們，這個五蘊和合六尺之軀的身心，就具備了宇宙一切的真理，所以我們了解自己身心的真相，就等於了解這個宇宙。我們是一個小的宇宙，外面這個世界是大的宇宙。

佛陀認為，如果我們的心往外地追尋了解的話，那是沒完沒了。就像我們走在海邊，如果我們往外海一直游，游到外海去是很刺激，可是會越陷越深；如果是往內陸游，越來越淺，最後我們著地了，我們上岸了。我們的心如果一直往外去攀緣去了解，那是沒完沒了的。就像現在的科技，比如說人類月球也去過了，月球帶回來的石頭我在紐約去摸過了，現在美國人對月球不感興趣，又對金星、火星探索，總想在另外一個星球找到答案，瞭解世界是怎麼來的、生命的起源是什麼、另外一個世界的生命是什麼樣子；這就是向外追求。

我們沒有說他對或者是不對，只是說我們從一個星球研究又到另外一星球，沒完沒了。人類的意識很發達，透過人類的意識-可以發明很精明的科技，我們可以從一個星系到另外一個星系，甚至現在的電子望遠鏡可以拍攝到幾百億光年之外的星系都可以拍到。請問：我們了解這麼多星系，了解這麼多外太空的事情，我們就沒有生死沒有煩惱嗎？我們的世界就會和平嗎？不是的。所以佛法著重在自我身心的探討。

我們向外去探討宇宙的真相，如果我們認為「我了解了宇宙的真相，我就會了解我自己的真相」，這是不可能。以現在的科技來看，我們存在的一切只是快速生滅的一團一團的原子、分子，他(科學家)也是了解，可是他還是煩煩惱惱。所以佛陀要訓練我們直接觀察自己身心當下的實相。從觀察自己身心當下的實相，了解自己身心的實相以後，他的生命著陸了。就像我們從海裡面跑上岸，生命就在這邊定居下來。你在海裡怎麼游泳，幾個小時你就累了，只有在陸地上你才能生存，生命著陸了。我們見到身心的如實相，這個時候我們生命安定下來；生命安定下來以後，我們的生命開始過著一種很自由自在的人生。

外在的世界無窮無盡，如果要憑想像的話，你想像的跟我想像會不同。你想像月球有人嗎？火星有人嗎？你想像的跟我想像的不同。這個宇宙有多大，心有多大，你的想像跟我的想像不同。但是，我們對自己的身心，那不是想像，而是每一分每一秒時時刻刻在我的身心都產生許許多多的變化，這些變化我可以透過正確的方法去了解它。當我了解自己身心的時候，我的生命就踏實下來，我的生命就不會懸空。

這是講到佛法研究的方向，不是去想像什麼，而是去觀察什麼；不是去想像觀察外在的，而是僅有如此的觀察自己身心當下的如實相。不是過去不是未來，不是觀察昨天我的身心狀況，也不是觀察我未來的身心狀況，是當下我的身心狀況是什麼樣。

比如，我們一坐下來，全身都不動了，什麼地方在動？鼻子在動，所以我就觀察鼻子。鼻子跟嘴巴接近的地方叫做「人中」，你慢慢的注意到呼吸在人中的地方進進出出，這樣子就可以收攝我們的心。把心攝住了，自自然然的我們就會進一步的去察覺我們內身外身所有一切生理的變化。

我們有潛意識，這個潛意識時時刻刻會讓我們生理有所感受，是苦受、樂受或者是捨受，這些感受我們用很粗糙的心靈沒辦法觀察。所以，當心安住下來，我們發現全身從粗重的感受酸、痛、麻、癢，然後慢慢變得很微細的一種感受，再從最細的感受慢慢發現我們的身心只是許許多多的波動、許許多多的震動，那是四大最小的單位，叫做「極微」，或者是叫「鄰虛」，不斷的生滅。

這麼一坐下來，在我的感覺是這樣子的：我們專注呼吸，一息出、一息入，一息接一息，我們甚至跳過受念住，我們發現到什麼叫做生命。在你專注呼吸當中，你會發現生命是這麼脆弱、這麼虛妄，只是一個氣息在我的鼻孔這麼一入一出，讓我感覺活生生的一個人。就在這呼吸當中，我們了解到生理的無常、迅速的變化，也了解到我們時時刻刻在想念專注的「我」竟然是這麼虛妄，只是這一口氣在支持他。所以《遺教經》說「人命在呼吸間」。

你就在一呼一吸當中，慢慢的去了解無我，有這個認識以後，我們生活上還是照樣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是要衣食住行，可是經過無我的洗滌以後，你會覺得我們的身心輕鬆多了，安定多了，煩惱減少了。這是我個人的一種體驗。經過這個體驗以後，執著就會淡一點。因為我們的痛苦來自於無知；無知產生執著；執著就產生痛苦。欲望越多，幸福就越少；欲望越少，幸福、光明、智慧就越多；這是相對性的。

我們信佛學佛的人時時刻刻了解到說我們的目標是什麼，就是我們現在要講的菩薩的智慧，叫做「無著」，沒有執著。要達到不執著，就要從觀察自己的身心當中，發現到我們最大的執著就是「我」的執著，這個「我」的執著一產生，什麼執著就都來了。有一個「我」，我老了，我靠誰？我要死了，我靠誰？我怕死，我要有一個依靠。我們總要想一個被我依靠被我依賴的什麼。所以，有了「我」，就會有執著。

佛門裡面有一尊菩薩叫做「無著菩薩」，當時看到這個菩薩就好喜歡。我們要學到無執著，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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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一個故事讓各位輕鬆。古代有一個寶誌禪師，《梁皇寶懺》就是禪師所作。有一天，皇帝說：「我們來看戲，看宮女跳舞唱歌。」寶誌禪師說：「可以啊，我陪你看戲。」

皇帝很認真在看，看完以後，他就想「這個師父看到宮女跳舞，不曉得他會不會動念頭？」就說：「師父，剛才那個宮女穿什麼衣服，漂亮不漂亮？」

禪師說：「我沒看到。」

這個皇帝生氣了，明明在你面前演戲，這麼漂亮的穿衣服綾纙綢緞，曲線這麼美，你說你沒看到？古代的皇帝覺得在他面前說謊話的話，那要砍頭的。

寶誌禪師說：「我們可以實驗。」怎麼實驗？他說，在監獄裡面已經判死刑的犯人捉一個出來，就跟他講「你現在頭上頂著一壺油，你頂著滿滿的油慢慢走，如果你走過去你就活命。你的背後有一個武士拿著劍，只要有油滴一滴下來，馬上殺死你。」然後兩旁叫著很多的美女在旁邊唱歌跳舞，讓他從中間走過去。

這個人頭頂著油，他為了生命，慢慢的走，腳尖慢慢踩，一步一步的，因為這是他生命交關的地方，油滴下來他就會被殺死。他就從東邊走到西邊，走完了。

寶誌禪師就要皇帝去問他，問他有多少美女、穿什麼衣服。結果皇帝問他，他說：「皇帝，我沒看到美女在哪裡。」

皇帝說：「你說謊。」

「我真的沒有看到美女啊，我也沒有聽到聲音，我也沒有看到美女在跳舞唱歌，根本就沒有啊。」為什麼沒有？「我的命要緊啊！萬一滴下油來，我的頭就要被砍。我的命要緊。」

這時，皇帝才覺得寶誌禪師沒有說謊話。因為犯人執著他的命，他沒有執著好看不好看，那跟他無關。

「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禪宗有這麼一句話。好像鐵牛去聽獅子吼，不受外面的干擾。我們因為執著，我們就會貪戀執著、產生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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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釋迦摩尼佛就問信徒：「你剛才從什麼地方來？」他說：「我從街道那邊走過來。」

佛又問：「你見了多少個人？」他說：「我見到一個以前幫助我的人，我看到他就握著他的手，好高興。」

「你現在還可以記得他的影像嗎？」他說：「當然記得啊！那個人對我多好，我困難的時候他幫助過我，他是我的恩公，我永遠記得他。後來我又遇到一個仇人，以前傷害我很大的人，我一看到他就咬牙切齒。」

佛說：「他人長什麼樣子？」他說：「我記得，我記得一清二楚，那個人看起來真的很討厭。」

佛就說：「你從那邊走到這裡來，有幾棵樹？」他說：「我不知道到底有幾棵樹。」

佛又問：「這樹掉了幾片葉呢？」他說：「這個問題太無聊了，樹葉掉下來跟我何干，我怎麼知道它掉了幾片葉子。」

釋迦摩尼佛說：「那一個仇人你記得這麼清楚，那個對你有恩的人你也記得這麼清楚，因為你執著，對你有關係。而樹有幾棵跟你無關，樹葉掉下來多少你也覺得這個跟你無關，你沒有執著，所以它掉它的，你走你的路，不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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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再的強調，我們信佛學佛的人不是說我要念佛念到佛菩薩示現給我看、我要念咒念到大悲咒水可以治病、或者佛號念下去就什麼病都會好。

我剛出家的時候，我問一位師父說：「你怎麼修行？」他說：「很簡單，我每天把一杯大悲水放在那邊，我就念一百零八遍的大悲咒，從早上、中午、下午到晚上我又繼續再念，越多越好。」我說你念大悲咒做什麼？他說：「我念大悲咒，那很多人生病的時候我就讓他喝，他就會好。有一次一個女人生孩子生不下來，我就用大悲咒水給她喝，然後用大悲咒水叫她自己身上擦一擦，孩子就生下來了。」

我說：「那你修行的目的是為了救人。」他說：「對，我就是用大悲水救人。」

我說：「既然這麼好，那我們可不可以請全世界的高僧，我們用最大最大的水塔裝水放在那邊，大家二十四小時來念大悲咒，讓所有醫院的醫生護士每一個都來把大悲水提回去，所有病人吃一吃就好了。可以這樣嗎？那就不要開醫學院了，也不用醫院的設備，超音波、X光都不用了。所有出家人集合在一起，我相信比你一個人念更好。」

我常講，我信佛學佛的人一個方向問題：如果我們信佛學佛只是為了某一種感應，這種感應算不算執著？也是算執著，很大的執著。我念什麼經、我念什麼佛號、我持什麼咒、我拜什麼懺，我就會得到一個什麼效果；那沒有得到效果的時候，是不是我們會失去信心？從業報來講的話，如果這個人該受這個報，你說「我念佛持咒就把這個業報給消了」，那這個業報的思想我們要取消。

我念經，釋迦摩尼佛是不是坐在雲端那邊聽，記錄某某人你念了多少部經、你念了多少佛號，你可以往生到哪一道去、到那一個天界去？是不是釋迦摩尼佛在天上登記，我念了這麼多經、念這麼多的聖號以後，我應該要有怎麼樣的效果？如果我們是用執著的心來修行的話，越修會越覺得奇怪「怎麼佛菩薩不靈？」，這個就是我們修行的方向錯了。

佛講這麼多的經，簡單的講，就是不執著。眾生因為執著，所以產生煩惱。最大的執著就是執著「我」。有了「我」，就有「我所」，我所變化了，我就痛苦了。比如說我執著這個衣服是我的，現在你把它弄髒了，我會覺得很難過；若是你的衣服弄髒，我沒有什麼感覺，你活該、倒楣。

有一部車子停在我們寺廟裡面，被人刮了一個很大的傷痕，這個信徒一看很難過。另外一個信徒說：「好在，我的車子沒有被刮。」因為他的車子沒有被刮，他很高興。那這個被刮的人就很難過，為什麼不刮他的？一想到被刮以後，還要去修理又要花點錢，又痛苦了。

這個世間就是這樣子，我們的痛苦來自於執著。最大的執著就是執著我。有了「我」就有「我所」。接下來華嚴經第二十卷《十行品》這段經文就是訓練我們不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