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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師父一起讀金剛經-28

普獻法師講述 2016-8-22，於元光寺

‧ 正覺圓成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無所得耶？」
「如是，如是。須菩提！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復次，須菩提！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則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所言善法者，如來說非善法，是名善法。」

這一段主要是說明：菩薩開悟了以後，在現實人生當中，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來修一切善法，從初地菩薩、二地、三地到十地，從十地菩薩就圓成成佛。

打個比方，有個聰明的人發現泥沙裡面有鐵礦，就想辦法把它過濾出來，然後熔成一塊鐵。鐵遇到空氣、水，又生銹了，腐爛了。有人就把鐵拿去燒，幾千度去鍛燒以後，去除鐵中的雜質；這樣還不夠，還要用鐵鎚去鎚，千錘百鍊，甚至還加一些合金的東西，最後這塊鐵不叫做鐵，我們叫做鋼，或者叫做不銹鋼。

你看，同樣都是鐵，經過鍛燒敲打，再加上合金之類的東西，讓它變成不銹鋼，不銹鋼泡在水中也不會生銹，放在泥土中也沒關係，在空氣中也不會有影響。同樣是鐵，作成不銹鋼以後，它可以造飛機飛到天上了。

我發現我們學佛也是這樣子。人往下沉淪很容易，懶懶散散，吃喝玩樂，不用學就自然會，人往下沉的力量很大。有些聖者發現五欲會讓我們的智慧愈來愈降低，所以過去就有聖賢發明種種的方法。世間人是放縱自己的情欲，有些就修苦行來克制自己的情欲。當時有一種苦行外道，他想辦法把自己的生命條件降到最低，吃得很少，甚至不吃不喝，單單靠吸空氣。有些更激烈的，就睡在刺的上面，讓自己煎熬刺痛，用這個方法讓自己不要貪睡。

依我個人的經驗，修行的過程中，睡魔是最可怕的。在閉關的時候，無緣無故就是想睡，怎麼辦呢？就用冷水洗臉；冷水還不夠，就用冰水。還有一個方法就是站起來，儘量不要坐，否則很容易睡著，一坐就睡了。後來我發現站起來也可以睡。各位有沒有這個經驗？真的站起來迷迷糊糊也可以睡。

在修行的過程當中，我們的心性對財色名食睡一點辦法都沒有，五欲一直把我們的生命往下拉，向下沉。就像鐵未經過鍛燒、千錘百鍊，遇到水它就生銹了，放在泥土裡面更容易生銹。我們身心如果你不好好去鍛鍊、去舒緩煩惱，這個身心會愈來愈沉淪，所以古代修道者用種種的方法，剛才我們說過有一種是用苦行的方法，對自己的刻薄。但是，佛陀說用這種刻薄的方法來修練也不對，要適度的飲食，適度的睡眠，然後透過持戒、禪定、止觀的修學。問題的核心不是在生理上下功夫，少吃少睡、刻薄自己或怎麼樣子，不用這個方法；適度的飲食，對身體的健康是有幫助的。釋迦牟尼佛也修過苦行，最後身體受不了，後來牧羊女給他羊奶喝，喝了以後精神百倍，才悟道的。所以，我們要適度飲食，然後運動、曬太陽，這個身體才能健康。

就是說，古代的人也一直在找生命的答案，有一派學說是說，世界上一定有一個萬能的神或什麼，最先最先來到這個世界，創造了世界的種種，假如我們修禪定功夫，我們見到了萬能的神，那我們一切的問題就解決了。那釋迦牟尼佛是要我們掃除一切偶像的崇拜。你看，我們每一個人對所信仰的教主都恭恭敬敬的禮拜，希望他加持，希望他給我們開智慧、給我們福氣、給我們如何。釋迦牟尼佛說，你唯有掃除一切依賴，你才能真正了解生命的如實相，因為一切問題是來自於我們對生命的實相不了解。

我們對生命實相不了解，拚命去想在這生命當中有最原始最根本的，有的說是靈魂，有的換一個好的名詞說佛性，有成佛的可能性，好像有一個什麼，依佛法來講，都是一種執著，那是離不開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為什麼呢？執著實有是一切問題核心。所以佛陀一再強調，唯有打破一切偶像的崇拜，你才能真正了解生命的實相；了解生命的實相以後，你的生命才自在、才解脫。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為無所得耶？」

佛言：如是！如是！對啊，你們不要以為我證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有一個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個法被我證悟了，所以我成佛。有一個能證的人，有所證的法，這種相對的實存實有的概念，不是我們學佛所要求證悟的。因為我尚且不可得，怎麼有一個法被我得到。能得到的都是緣起性空，你怎麼說有一個我得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所以說，「須菩提！我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的確，我沒有辦法去形容那個境界，就是說我已得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我已經成佛了，這是依世俗諦來講，是以世間的語言來形容，但是，你們眾弟子不要以為有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個法被我證悟，乃至無有少法可得，掃盡一切（情見跟知見）的執著，那才真正能夠了解生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回到現實人生來講，我們每一個人小的時候就依賴父母，慢慢長大以後，讀小學中學的時候，就叛逆了，不要父母，不聽話了，跟誰認同？跟同學、同儕朋友，呼朋引伴，很自由。大學畢業後，又找了對象。眾生那種孤寂的心靈，總要找到一個什麼依賴依靠，所以到了二三十歲總要找一個理想的對象。那麼有家庭以後，我們總想老了要有個依靠，怎麼辦？生孩子，受盡折磨也沒關係，心甘情願的，拉糞拉尿也去打理，反正老了總要靠這些孩子，總要有個依靠。你看，我們一直分析分析，當然也離不開金銀珠寶財產，依靠這些作為我們生命依賴所在。

修道剛好相反，你只要有一點依賴依靠，你永遠不能見到生命的實相；你不能見到生命實相，你的煩惱、你的一切問題永遠不能解決的。你對自己的思路不清楚，你對自己的念頭不能控制，你對自己的感情執著不能放下，那你永遠都是不成熟的。

我發現佛法的思想都是要讓我們成為很成熟的生命，不要去依賴一個人、依靠一個什麼東西，不要去依靠金錢地位來讓生命豐富，讓生命顯出它尊嚴。所以古代的人說「為道日損，為學日增」。你懂得愈多道理，你懂得天文地理種種一切，你可以成為博士。修道的話，是日損，損之又損，無法可損，這才真正見到生命的實相。見到生命實相的人，他是很獨主的人格。

我們講獨立人格，是勉強的一種形容，不是變成很孤僻。他不會說我要依賴佛來救我，我要菩薩來幫我一把，我依賴什麼。他完全是心無旁依的，生命就是生命的當下，就是如此，沒有一點點依賴的心。佛陀就是我們要有這樣的人格特質，就是不依賴人事物來讓我感覺生命的喜悅。

這個地方印老把它科判叫「正覺圓成」，就是洗盡一切情欲的執著，洗盡一切內心裡面的妄求，心無旁依，這個時候不是說你得到什麼、你證到什麼，所以說「乃至無有少法可得」。用現代名詞來講，就是掃盡一切偶像崇拜以後，你才能真正了解你自己，你的生命才能真正獨立起來，站得起來。

一二歲的時候，我們是用爬的；慢慢長大了，父母親拉著我們的手走路；慢慢的我們會跑了。會走會跑以後，有一天我們受傷了，受傷就坐輪椅。坐輪椅以後，稍微好一點，我可以拿拐杖站起來。請問各位，你要坐輪椅？還是要拿枴杖？都不要嘛。雖然拿拐杖能走算是進步了 ，但是最好連拐杖也不要。

生命也是這樣子。有些人很依賴人的，那就像是坐輪椅，要人家推。有些人進步一點，拿拐杖，還是有一種執著，「佛菩薩來救我，佛菩薩給我智慧，佛菩薩給我什麼」，還是有所求。正覺圓成——修道者到最高境界，他心無旁依，他不會依賴一個什麼，包括你最愛最愛的生命、那個我，你都要把它掃得一乾二淨，這個就是佛陀所說的很獨立的人格。你證到那種境界時，老病死對你是沒有什麼關係了。

我們從《遺教經》可以看出來，釋迦牟尼佛要走的時候，「阿難！趕快去用草 舖個床給我，在娑羅雙樹間，我要走了。」然後就問弟子：「你們有什麼問題趕快問，我要走了。」有些弟子說：「世尊！你多住世一點時間，我們很需要你啊。」

佛說：「你們不好好用功修行，我留在世間也沒有用，平時你們都懶懶散散的。我也不能違背大自然的法則，諸行無常，我這個肉體慢慢老了病了，還是一樣；但是我能夠清清楚楚的，身是痛苦，心是不痛的，身痛心不痛。」釋迦牟尼佛會不會生病？也會生病喔 。

佛陀進入湼槃之前，經過一個信徒的家，他供養草菇之類的東西，釋迦牟尼佛看他那麼好的善心，「好，我就吃吧，給眾生種福田。」吃了以後就瀉肚子。「阿難！你趕快準備一個地方，我要進入湼槃了。」然後召集徒弟們，你們有問題趕快問。佛說：該度的眾生我都度了，該說的法我都說了，現在就是你們自己要好好去修。如果我住世間一劫，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你們依賴著我會永遠在世間，你們就懶懶散散的。佛陀用示現無常，來激發弟子們這種生死無常感，很多弟子受到這個激勵，當下開悟了。

所以，已經證到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的聖者，他是亳無條件去犧牲奉獻、利益眾生，然後他走的時候非常瀟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走就走。生老病死、愛恨情仇、種種得失，在聖者看來就像過眼的煙雲，不會引起他內心的貪戀執著。就像我們眼前的雲海好美，一下子就消失了。所以世尊說：「須菩提！是法平等，無有高下。」萬事萬物都是平等平等的。

請問：在這個世界上哪一個東西最好？什麼東西最可貴？沒有那一個東西是最好最可貴的，萬事萬物都是平等平等。你用得上的就是可貴，你堆一堆在那邊變成垃圾，那是麻煩。現在科技很發達，我們想要到火星、到月球，老實說那是笨蛋的作法。火星上面有沒有空氣啊？沒有。有沒有蔬菜？沒有。溫度跟我們不一樣，白天很熱很熱，晚上零下幾百度，你怎麼生存？如果到外星球，最重要就是要有泥土、有空氣、有水。金銀珠寶有沒有用？用不上。

從這樣看起來，宇宙間的萬事萬物，老實說是平等平等，沒有說最尊貴最偉大。是法平等，因為一切法都是因緣所生法。因緣所生法——從無到有，從有到無，有它的時間性，有它的空間性。存在的一切離不開時間空間的條件，在無限時空當中呈現，那就看我們怎麼去運用它。

一切法沒有哪個最尊貴最美好、哪個最卑賤的。譬如：從前的人哪裡有肥料，我們小的時候，每天排的那些大小號都要挑到田裡去澆菜，菜長得很好。四十年前我來這裡，因為那時候沒有路，我們沒有辦法買肥料，那些比丘尼很辛苦，就挑這個人工製造的肥料去澆菜。沒有它還不行呢，但是放在你的房間會很臭，你不能睡覺。

這個地方講「是法平等」，大家不要把它輕輕讀過去。存在的一切沒有所謂美醜、好壞、尊貴下賤，一切法平等平等。如果沒有植物，我們早就死了。誰是老大？樹要靠誰？靠水，靠老天爺降點雨水。雨水從哪裡來？從地上來，地上的水被太陽蒸發，到了空中變成雲，雲遇到冷空氣又變成雨水掉下來。

世間的一切一切，沒有 哪一個是最尊貴，一切平等平等。這是佛法的宇宙觀， 存在的一切是互相依靠、互相依賴的。中國人造字很厲害，「人」字是兩撇靠在一起的。宇宙間的萬事萬物，都是你靠我我靠你，大家是互相依靠依賴的，才能互相增上，才能各自增長。這個是佛法對社會觀也法，價值觀也好，存在觀也好，就是萬事萬物都是牽連在一起的。

中國有句話叫「牽一髮而動全身」，就是宇宙間萬事萬物是非常緊密的結合在一起。你說細菌，沒有細菌我們還不能生存呢！我們種的菜，就是要有細菌在泥土裡面去分解，分解後被菜吸收，我們才有菜可以吃。對我們來講，細菌也是有功的喔。這是佛法的宇宙觀，就是存在的一切都沒有單獨存在的東西，一切都是互為緣起。色心也是互為緣起，我們的生理會受心理的影響，生理也影響到心理。一切都是互相牽掛在一起，有一種無形的繩子綁在一起，所以說牽一髮動全身。

「是法平等，無有高下」，能夠悟到這個道理的人，是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悟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做什麼呢？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而修一切善法。你悟到無我以後，你才能真正犧牲小我去奉獻大我，亳無條件去利益眾生，不講條件地去犧牲奉獻，享受這犧牲，享受這奉獻，這個是菩薩的精神。不是悟了道就這麼一走了之，你必須做最大的奉獻，亳無條件、無私的一種奉獻，這樣子才是修道最終的目標。所以說，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才是真正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接著說，「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這是隨說隨破，因為眾生喜歡執著。我們講善法，什麼是善法？請問善法在哪裡？你拿來給我看看。看不到，可是可以表現出來。現在有個窮人快要餓死了，你以悲憫同情的心，你趕快煮一碗麵給他吃，這種行為我們形容說是善法善事。不是單獨存在有個善法在那邊。因為眾生的習慣是說什麼就執著什麼，說有就執實有，說無就執沒有。我們眾生就是邪見，不是實有就是實無，不是實無就是實有，這是眾生內心裡面一種無明，對世間人事物的一種看法。

這個地方科判「正覺圓成」，就是說一個聖者證到無我，他是無窮盡地去利益眾生，但是又不求回報，毫無條件。對宇宙間的萬事萬物他清清楚楚，一切都是緣生緣滅，一切法是平等平等，沒有什麼是最好、最不好。在某一個時空當中，你用得上，那就是最好的東西。在深山裡面，你肚子餓，我拿錢給你沒有用，拿麵包給你你很高興，在那個時候最好的是能吃的東西。

所以，萬事萬物都有它的作用，適得其所去發揮它的功能，沒有什麼好壞。物要盡其用，地盡其利，那人呢，人盡其才。我去德國，那時我住在一個德國工程師的家裡，他們家很乾淨，垃圾分類得很清楚，包括廚餘。玻璃也分類，分有顏色的、沒有顏色透明的。沒有一個東西是廢料，這就是人家興盛的原因。

是法平等，無有高下，萬事萬物都有它的作用，都有它對人類的貢獻，你不能去糟踏它。在我們中國人的觀念，就是講惜物，愛惜物質。據統計，現在全世界一年有幾萬噸食物被丟棄浪費，為什麼？每一個人去都採購，吃不完，一過期就丟掉了。這是人類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