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經講記-6-心靈手術－普獻法師專網

主題：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講記—6
主講：普獻法師地點：高雄

現在你注意人中的地方，（不是注意鼻子），空氣在這裡出入，我們做一個觀眾，一直注意這個氣息的入出。我們不是在練氣功，練功的話是我故意吸很多，再慢慢地吐。我們不是這樣，自然呼吸就好了。入，知道入；出，知道出；是長還是短、是粗還是微細、是一邊通還是兩邊通、是左鼻通還是右鼻通，我們只要瞭解這個事實就好了。因為這是發生在自己身心當中的實相，所以我們要把握比較容易，如果我叫你觀想一尊佛幾丈高、放光明，那太遙遠了。佛陀教我們修四念處，原則就是說：對自己的身心當下它到底發生什麼、有什麼狀況。

我們坐著不動，就是這個鼻子在動而已，吸氣吐氣、吸氣吐氣，當然心臟也是在動，我們不要理它。我們現在會去感覺的，就是鼻下人中這個地方氣息出出入入，我們就是注意呼吸，在氣息出入當中，保持平等的心、覺知的心，知道，但是不起反應。

我們對這個呼吸會討厭嗎？我們會想說我多吸一點，我吸很多嗎？我們對呼吸不會起貪愛心、不會起瞋恨心。進一步來講，心和呼吸有互相連帶的關係，發脾氣的時候、恐懼的時候，呼吸會很短很粗很快；如果沒事的時候，心安理得，心平氣和。所以呼吸就是我內心的表現，我注意呼吸，等於就是注意我的心。

你注意呼吸，這個心慢慢靜下來了，愈來愈靜的時候，你會發現到氣息在這裡出入有兩種現象：一種現象是我們吸進去的氣比較冷，吐出來的氣是熱氣。這是心已經微細到某個程度時，你才會去感覺呼吸的氣有熱有冷，入跟出是不一樣的。再進一步呢，在鼻子裡面空氣跟鼻孔接觸，空氣這樣出來和進去我們都可以去感覺，這時候就是我們的心已經很微細了。

又再進一步去觀察全身，從頭部到腳。有時候頭很緊很緊、或者很痛很痲，有的時候肩膀很痠很痲。慢慢從頭部，然後脖子、肩膀、手、後背，然後腿、腳掌。不能跳來跳去，要固定的，從頭到腳，一個地方停差不多兩分鐘到三分鐘就可以，去觀察我們的感受、感覺，是痠還是痛、是痲還是癢、有感覺還是沒感覺，我們都要清清楚楚。

我們不要說那個地方很痛很痛，我把心放在最痛的地方，這樣就錯了。你就照順序，頭、頸、背、手、腳，固定的，一個地方二、三分鐘，慢慢全身去循一圈。這樣慢慢去感覺，會去察覺到我們整個身體不斷地有感覺感受跑出來，痠、痛、痲、癢、緊。這個時候千萬要記得，我們不能起反應。「這個感受不錯哦，坐了以後氣會通，真舒服！」糟了，你起貪愛心了；或者坐久了，「怎麼這麼痛！」痛到你起瞋恨心，這樣就整個破功；或者哪裡很癢，「我動手抓它一下應該不要緊」。不行！癢知道癢，癢就讓它癢。

你說：「我完全都沒有感覺。」請問：我們的衣服去碰到皮膚，有感覺嗎？一定有感覺。我們的心如果很微細的時候，衣服去碰觸到皮膚，我們感觸到衣服。完全都沒感覺的時候，有時候你有一種感覺，你感覺你流汗。流汗，我知道流汗，我不去擦它。

所以，我們觀察的東西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不是別人的。別人他是怎麼感覺，我們怎麼去發覺？不可能發覺嘛。但是自己所有的感覺，我們可以覺察，只不過我們是覺察它，但不反應它。覺知而不反應它，這等於是一種心靈手術，將我們內心裡面那些貪瞋痴的污垢清除。一般人要手術的時候，一定要打麻醉針，麻醉以後醫生再幫你開刀。麻醉針打下去你就昏睡了，任由他人手術。但是這心靈的手術沒有打麻醉針，而且是由自己開刀。

時時刻刻我們有苦的受、還有好的感受讓你生貪愛心，所有這一切都是我們過去生過去世（一秒鐘以前就是過去生過去世了）所做的貪瞋痴，所起的貪愛念頭、瞋恨念頭，就在我們身心這樣一直發作。只要我們有貪愛、瞋恨和無明的煩惱，我們的身體自然每一分每一秒它都一直不斷發生感覺出來。我們的心如果夠微細，所有的感覺我們都清清楚楚，但是我們不反應它。「瞭解而不反應」，千萬記得這個秘訣就對了。我瞭解有這個現象，但是我不去反應。你不能說這裡癢，我抓它一下，這樣就破功了，又要從頭再來。

所以一開始不要坐太久，十分鐘就好，這個時候無論怎麼樣痛、如何癢，我都不動。坐十分鐘，可以了，你現在坐二十分，坐二十分可以了，三十分鐘，都不動。痠、痛、痲、癢，所有一切現象，我瞭解，我不理它，任它來。甚至你想愈痛愈好，因為在手術的時候，醫生絕對不客氣的，一定是把裡面的膿血拼命地挖除，對嗎。所以，「愈痛愈好！」要這麼想，「這個痛就是我過去生做壞事，所以它才會痛。現在痛，我就是在消業。」業就是要這樣消，你沒有經過這個痛，業要怎麼消？不可能，一定要經過這個痛。

我們觀察呼吸和感受，那是我們身心當下的實相，不是過去的，不是未來的，它是當下、是現在，是發生在我身心的實相，不是外在的。我所觀察的是我本身的實相，不是我想像、也不是我想要的相。念佛的人他觀想佛相，有的念觀世音菩薩，他想要看到觀世音菩薩的相，每一個人觀想的相不一樣，那如果沒信佛的人他要怎麼樣修？他不能修了。所以我一再強調，人類的煩惱痛苦既然是一樣，那麼我們拋開一切宗教的儀式、宗派的意識，用佛陀教我們最單純最直接的方法來修就沒有錯了。中國人可以修，外國人也是可以修的，這就是四念處。

進一步來問：我們這樣一直觀察感受，目的是什麼？

譬如一堆木柴，火那麼焰，一直燃燒，如果我們不再給它添柴，它燒完就沒有了，火就熄了。最怕的是你還傻傻地繼續一根一根柴放進去，火就永遠都在燃燒著。

我們平常養成那個習慣了，看到這個人很合意、很歡喜，感受很好，跟他做朋友多好，貪愛心跑出來了，這樣你就是放一根木柴下去了；這個人看了很討厭，看不順眼，感受不好，你起瞋恨心了，你又添加一根柴下去。貪瞋痴的柴就是這樣一直不斷地添加到我們的內心，沒完沒了。

我們一天到晚將貪愛瞋恨的習性反應在內心裡面。這個人過去罵我、說我不對，我記一輩子、兩輩子、十輩子，永永遠遠我都記得。其實這個人已經改變了，改變成很好的人，但是我過去對他不好的印象，現在一看到他就咬牙切齒。所以仇人相見份外眼紅，那就是過去的成見，過去種在阿賴耶識裡面的貪瞋痴種子生現行出來。我們一直種貪瞋痴的種子，種子就一直生現行，一現行以後又熏習種子，所以煩惱就是一直來一直來，沒完沒了，我們就是永遠痛苦煩惱，永遠這樣惡性循環。

佛陀用觀察呼吸來修定，這是一個過程。你說：「這麼簡單！單單注意呼吸而已。」不容易喔。或者，「我不如去觀察佛相、去念佛持咒，比較容易讓心安定。」雖然你心能夠專注安定，你的煩惱還是存在。你沒有進一步去觀察你的感受，你內心的煩惱永遠都在。

要知道，修定是一個過程、一個手段，訓練我們的心變微細，真正我們坐禪的目的、修行的目的，是要清淨自己的內心。

我們內心裡面有無量無邊貪愛瞋恨無明的種子，不淨的種子都在裡面，我們的目標是透過禪定來進一步觀察感受，在感受當中，讓貪愛瞋恨的習氣種子浮出表面來，讓我們感受難過痛苦、或給我們感受很好，但是我們不起反應。慢慢地，我們潛意識那些貪瞋痴會一直浮出來，等於是醫生將我們的病灶傷口剖開，裡面的膿血一直挖，挖掉就沒事了，病就好了。這樣瞭解嗎？這個心靈手術沒有麻醉藥，還要自己手術。

佛陀怎麼說？「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你要淨化你自己的心，這個工作沒有人可以替你辦，沒有人可以代你修，佛陀也沒有辦法，觀世音菩薩也沒有辦法。一定要靠你自己，透過修四念處，這樣你的心才有辦法淨化。心如果沒有貪瞋痴這些習性反應的時候，你就是平靜快樂，你的生死煩惱就解決了。這個時候你如果要念佛求往生西方，你發願，它就去了。

所以，不是教你修這個法門以後，你就不能念佛、不能持咒，不是這個意思。你有四念處的基礎，你要參禪很快；你念佛，一下你就往生去了，因為你沒有貪瞋痴了，你念佛一聲就一心不亂，念佛三昧了。一般人沒有四念處這個基礎，所以為什麼修好幾年好幾年，心仍然不安，原因就是這樣子。有時候看到佛寺舉辦誦經念佛、拜佛拜懺、做什麼水陸，無所不至的法會，信徒一遍一遍來參加法會，回去以後也是有念佛、也是有誦經，可是一樣煩煩惱惱。它的道理就是在這裡，因為內心貪瞋痴的種子還在，都沒有清理出來。

上回我們說過了，我們怕人家看到垃圾，我們就掃到裡面來、掃到門邊角落，外頭的人說你打掃得這麼乾淨，其實裡面都是垃圾。也說到，假如有一個杯子裡面有毒藥，現在我裝高麗蔘，沒人敢吃。裝四神也好，高麗蔘也好，十全大補也好，無論什麼裝下去都吃不得。唯一的辦法就是倒掉它，洗一洗，洗得乾乾淨淨，這時再裝什麼你就敢吃了。

我們信佛學佛，念佛誦經拜佛，我們用盡各種辦法，為什麼煩惱還是那麼多？就是我們都沒有去清理內心裡面的貪瞋痴種子、煩惱習氣。我們沒有清理內心，我們靠種種的儀式，誦經拜懺念佛持咒，無所不至的方法，做善事、做功德、點光明燈……。我不是說不能點光明燈，不是這個意思，那也是很好的善事，但根本問題不是這樣就解決了。我老實人說老實話，你們有福分的人就會聽明白。

善事照常做，佛要念，咒要持，經要誦，但是這四念處是基礎，你沒有這個基礎，你的煩惱生生世世就這樣跟著你，可惜這輩子繳這個學費——生命的學費。每一生每一世我們都繳很寶貴的學費，叫做生命。這輩子又繳一次生命，這件事情又沒有解決，很可惜很可惜。所以為什麼特別用《般若心經》和大家結緣，就是讓大家瞭解煩惱要怎麼斷除。煩惱是怎麼斷除？經文講的很清楚，「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我們觀察呼吸、觀察感受，慢慢會發現到感受也是無常的，剎那剎那在變化。你看，我們本來開始打坐的時候很好，慢慢就有痠痛痲癢出現。那我們不理它，不反應它，慢慢這個痠痛痲癢自己會變化、會消失、會退去，這個地方不痠不痛不痲了。一下這裡痛，一下那裡痠，一下又怎麼樣，千變萬化。以我個人的打坐經驗，有時候感覺整個身體變成灰，有時候感覺整個頭好像被纏縛住。各人感受不一樣，因為每一個人業障不相同，所以我不能說我的感受是這樣，你怎麼沒有，不可能說完全一樣的。只不過說這個感受出現，我瞭解，但不理它，保持這個原則就對了。

你如果可以坐半小時，進一步坐一小時，坐一個鐘頭都不動的時候，慢慢你就知道我講的這些話沒有錯，煩惱就是要這樣消除。

內心的不淨，就造成我們的煩惱痛苦，造成我們內心不安。例如有的人講：「我有憂鬱症，我心裡不舒服，我心裡鬱卒。」你有得吃有得穿，也有先生，也有兒子，也有事業，為什麼會鬱卒？就是內心裡面貪瞋痴的種子使你感覺鬱卒。那要怎麼解決你的鬱卒？改變自己的想法、態度以外，就是要修四念處，去觀察呼吸、觀察感受，用這個方法。所以，一切修行的總綱就是「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我們的心愈來愈微細的時候，你會感覺說我們全身的細胞只不過是四大假合，它是不斷生生滅滅，每一秒鐘就死好幾百萬次、生好幾百萬次。這個用科學可以證明。但是科學證明無益，要自己經驗。不是經驗別人的身心，是經驗自己，對自己身心親自去經驗、體悟，這樣你得到這個智慧才是你的智慧。佛陀說無常無我、緣起性空，那是佛的智慧，不是我們的智慧。

你要親身去證悟到，原來整個身體只不過是一個一個細胞構成而已，只不過是一口氣這樣吸吐，有吸氣、還有吃飯，這四大就在作用了，讓你感覺痠痛痲癢，那我們的心理感到難過的時候就起瞋恨心，感到好的時候就起貪愛心，只不過這樣一直剎那剎那在變化。譬如說，我們身體很微細的元素是四大地水火風，我們如果辣椒吃多了，身體會發熱；如果水果吃多了，會感覺到全身發冷；冰吃多了，全身更冷，四大的平衡被你破壞了。

我們在心很微細的時候，你觀察到、你體悟的，就是我們的身心是剎那剎那在變化，最後你體悟到無常無我，這樣叫做「照見五蘊皆空」。空並不是沒有。是說我們看到這實實在在的一切，肉體也好，桌子、椅子也好，只不過是暫時維持這樣。有這麼多條件給它支持的時候，它暫時呈現這個現象而已，實際上它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滅、都在變化，找不到它的實性、主體性、自性。這句話這麼長，簡單講「五蘊皆空」，就這樣。

證到空了，《阿含經》講：「見空成聖」，見到空性的人就叫做聖人。《心經》說：見到空，就「度一切苦厄」。聖人就是斷煩惱、了生死了，他沒有這個苦了。

佛陀的法不是單單對我們信佛的人說的，他是對一切世間人說的法；也不是現在一般人所講的，舉行種種的儀式、種種的宗派就可以解決煩惱，不是這樣子的。但是現代人修行，花樣很多，已經失去佛法的原味了。

今天有一個大學生來，人家拿一張咒語給他，跟他說這個咒語絕對不能給別人看，這個大學生也是很叛逆，「奇怪，怎麼有這種法不能讓別人看！」他就拿給我看，問：「可以念嗎？」我說：「你如果要念你就念，不過你念這個要斷煩惱是不可能的，佛經裡面沒有這麼寫。我看到佛經裡面所說的，要斷煩惱，一定是修四念處。這沒什麼神秘的。你如果要念，可以專注而已，但是不能清除我們不淨的心念。」後來他拿回去，像個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