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嚴經卷三十八 十地品第二十六】(50)
我們看到第三十八卷，這是講到九地菩薩。
我們從各種不同的經典，讀來讀去，實際上佛法就這三件事情：第一個是你個人身心的問題，無明、貪愛、瞋恨，種種煩惱、情緒上的問題，你怎麼樣打理好你的心、打理好你的情緒，管控好這身心所發生的一切現象。
第二個是眾生的問題，眾生內心的世界到底我們了解多少？眾生內心裡面妄念紛飛，種種千奇百怪的念頭有哪些？你了解這些，你才能引導他走向善的光明的。我們研究佛法所關心的第二個問題，就是眾生的習性、愛好、嗜好以及他的煩惱，你了解多少。
第三個是環境問題，在佛經裡面叫做莊嚴國土，就是淨化這個世間。
此菩薩以如是智慧，如實知眾生心稠林、煩惱稠林、業稠林、根稠林、解稠林、性稠林、樂欲稠林、隨眠稠林、受生稠林、習氣相續稠林、三聚差別稠林。
「稠林」就是會讓你迷失方向的山林，在深山裡面常常會迷路了。
我記得那時四十幾歲到美國，第一次住在紐約莊嚴寺。它有五百公頃，一個小山丘陵地，不高，就在接近公路旁建了莊嚴寺。有一天閒來無事，就想這五百公頃的山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獨自一個人一直走，然後沿路綁帶子。一直走一直走，後來帶子沒有了，就想沒關係吧，就再深入。繼續深入走以後，糟糕，真的迷路了。因為沒有作記號，所以在山林裡面走東走西、走南走北，心裡就開始驚慌了，不曉得怎麼走好，這邊走沒有路，那邊走也沒有路，看起來樹木都差不多。後來就念佛，心鎮定下來，慢慢終於看到自己綁的布條，走了幾個小時才走出來。
菩薩來到這個世間，一方面是自己生命煩惱的問題，那最重要的是眾生生死、煩惱、習性的一些問題，所以這個地方特別講出「眾生心稠林」。
我們知道世間的人養牛養幾年以後，一定要開始訓練，不能讓牛隨便奔跑，就在牛鼻孔的地方套一個鐵套，然後拉了一條繩子，訓練牠往左往右。如果在小牛的時候不訓練，牠就變成野牛了，控制不了。我們的心也是這樣子，如果你的心不經過訓練，就像野牛東奔西跑，不受控制，那是很可怕的。我們眾生的心，大致說來，一個是掉舉，七上八下的，想前想後，想過去想未來，想自己想別人，想得太多太多了。這個心是很複雜很複雜的，所以這個地方用「稠林」來形容眾生心。我們眾生心因為未經過訓練，就糊思亂想，那麼糊思亂想的心是很脆弱的，不能做事，不能去研究。這是講到眾生的心難調難伏。
然後還講到「煩惱稠林」，就是身煩心惱。無所事事嘛，又不曉得怎麼辦；有事情嘛，又慌張慌亂。這是眾生的習性，遇到事情就情緒不能管控，稍微一點芝麻小事就動怒了。貪、瞋、癡、慢、疑、惡見，大隨煩惱、中隨煩惱，很多很多。
「業稠林」，眾生這個業，就像深山裡面很濃密的樹林，很多很多樹木，讓你不曉得怎麼走。眾生的業也是這樣子的，我們千生萬世以來所累積的業力是很可怕的。你知道嗎？我們這個工人要回印尼去了，她跟三哥講說她回印尼要做什麼呢？她要買一條牛。她爸爸死了好多年了，她要殺牛來祭拜她的爸爸，牛殺了以後，就切一塊一塊去分給親戚朋友。你看看，造多少業啊！上一次泥泊爾不是幾萬頭的牛被殺，整個廣場都是，我有看到那個相片，很可怕！那些牛的頭被砍斷，用血來祭拜天神，結果三天以後大地震，死了幾千人幾萬人。所以眾生很可憐，造的業很可怕，叫做業稠林。
「根稠林」，我們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沒有調伏，沒有經過訓練，這六根不斷往外去追尋，追尋新鮮刺激快樂、吃喝唱跳、種種飲食男女，這六根沒有辦法去降伏，也是很可憐的。
「解稠林」，眾生的理解千差萬別，同樣一件事情，你的看法和我的看法是完全不同，大家了解的程度也是不相同。所以菩薩要度化眾生，要了解眾生的根性，了解眾生的程度，還有他的個性、嗜好。還有「性稠林、樂欲稠林」，這個是講到眾生的內心世界，你不了解他的話，你要度化他很難。
「隨眠稠林」，我們出家人最難斷的是隨眠，知道嗎？一聊天就精神百倍，一讀經就是睡覺，這是眾生的毛病。不相信我們試看看，我們現在來聊天，天 南地北的聊，精神百倍，可是一無所得。要讀經、要打坐，三分鐘就想睡了，坐著還能睡呢。千萬不能坐著睡，坐著只能入定，如果你坐著睡，那是很嚴重的一種禪病。所以坐著的時候，姿勢要擺正，下顎內縮，全身放鬆。
這是講到我們眾生最難斷最難斷的就是睡覺，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都在黑暗的世界裡面。喜歡睡覺的人將來可麻煩了，將來墮在畜生道。譬如啄木鳥，牠就在樹林裡面啄那個爛爛的木頭，喀喀喀，把樹幹挖一挖，吃裡面的蟲，那個蟲是在黑暗裡面長大的。你生前養成的習慣很喜歡睡覺，你就是生活在黑暗的世界，那是很可怕的。
還有「受生稠林」以及「習氣相續稠林」。我們說度化眾生，度化眾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一定要把自己的身心調養好，你的心靜下來了，智慧開展出來了，這個人該對他說什麼，你很自然的脫口而出，他聽起來受用一輩子。
這是講到九地菩薩不是像我們這樣子迷迷糊糊的，想睡覺，肚子餓就想吃，吃了就想睡，無精打采的。老實說，早上吃飽了，我也是很想睡。我敢不敢睡？我就走啊走啊（經行），時間到了，來誦經。有的時候很想睡，一睡就睡過頭了。所以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毛病。
睡眠愈多，來輩子就愈笨，煩惱就愈重，習氣就愈重。你對你的煩惱客氣，你的習氣就愈來愈多，就愈難斷。就像你存錢，你存了一百元，再存一百元，再存一百元……存了幾千幾萬以後，利息愈來愈多，利加利，成複利了。你讓你的習氣發作一次，你覺得沒有什麼關係，可是以後要斷，你要加十倍力量才能斷。所以對自己的習氣一定要不客氣。你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你順著它，它就像小孩子一樣子，你天天餵奶給他吃，他愈來愈長大，長大以後他對你頂嘴吵架了。所以讀經讀經，其實是讀給自己聽，讀給自己了解自己的毛病在那個地方。
第九地菩薩還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
菩薩住此善慧地，作大法師，具法師行，善能守護如來法藏，以無量善巧智，起四無礙辯，用菩薩言辭而演說法。法無礙智、義無礙智、辭無礙智、樂說無礙智。
就是說到了九地菩薩的時候，有四種無礙的辯才來度化眾生：法無礙、義無礙、辭無礙、樂說無礙。「法無礙」，他對這個法————成佛的修行方法，成為菩薩的方法，成為羅漢、辟支佛、天道、人道、地獄、餓鬼道，對這些修行方法以及它的道理，他都能夠清清楚楚。現在學佛的人對法的研究不重視了，然後想出很多藉口：「我們要實修，念一句佛、念一句咒，有什麼感應……」，對法不去研究，這是很嚴重的錯誤觀念。所以說，深入經藏，才能夠智慧如海。
「義無礙」，對道理清清楚楚，不會含含糊糊。
「辭無礙」，就是要表達你所證悟的境界，你能夠善巧方便的、很清楚的讓對方理解，而且是用很文雅的字句，使人聽起來感覺這個人很有修養、很有學問、很有道德。
「樂說無礙」，這是一種悲心，你不會說這個人是單獨來找我，我為他一個人說法太浪費了，煩死了；三五個還勉強可以，八個十個我講起來很高興。在菩薩的心境，沒有多跟少的差別。他知道眾生的根機，此時此刻他有聽法的心，我了解他的程度，我適當的說幾句，打動他的心坎，說到他的內心深處，他永遠就這樣子受持。菩薩不會因為聽眾的多寡，影響他說法的情緒。在我們凡夫都會有這個差別，對少數人講話時候你提不起勁，人多的時候就精神百倍，眾生就是這樣子。我就有這個毛病，你一個人我就懶得說了，三五個人還不錯，人多的時候我精神百倍了；我知道我有這個毛病。
然後，有句話是我最喜歡念的：
乃至三千大千世界，所有一切形、無形物，皆悉演出妙法言音。
在佛堂也好，在外面也好，風聲、雨聲、雷聲，不管它什麼聲音，如果你有正知正念正見的人，你會發現情與無情同圓種智，他們都是在說法；這個是菩薩的境界。在我們的話，會覺得很吵雜，覺得很恐怖，覺得是干擾我。你想打坐，心靜不下來，為什麼？這個聲音會刺到你的內心，叫做音刺。菩薩沒有音刺了，一切都是如來在說法，如來用種種形、無形的，種種物理的世界來說無常苦空的法。你看我們念阿彌陀經裡面，有種種的鳥，這些鳥都是唱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聖道分。
一個聖者的境界，他是沒有障礙，沒有掛礙的，所有一切都是佛陀方便度化眾生的一種神通妙用，這個就是菩薩無礙的境界，我們要多多去學習。如果你覺得這個聲音好吵雜，「聲音吵雜」這個念頭就讓你的心神不定。
我覺得我念佛念得最好的地方是在飛機上。飛機上它那種聲音是固定的，轟轟轟，二十四小時不停的。我們這裡到阿根廷、巴西，是三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那個時候你怎麼辦？你就念佛。結果那個聲音全部變成「南無阿彌陀佛」，你感受到那種清涼。那個時候沒有人打電話給你，沒有人跟你講話，整個飛機都是念南無阿彌陀佛。因為什麼？隨我們的心轉，萬法唯心現，你覺得整個飛機都在念佛，其他的雜音你聽不到了。
所以，我覺得我念佛念得最得力的地方是在飛機上，因為飛機跟我一起念佛。還有一個是在高速公路上，車子開得很快，轟轟的聲音，你也可以轉，轉成「南無阿彌陀佛」，車子的聲音一下子變成阿彌陀佛的聲音。那你就拚命念佛，想睡你就睡，醒過來再念，一下子到目的地了。
過去幾年來我常常坐飛機、坐車，我就用這個法來修行。一坐車我就睡覺，念佛念念就睡了。在飛機上我就持金剛經，持到第幾分，想睡就睡吧。譬如我誦到第十七分，我想睡了，醒過來再從十七分接下去，就是這樣子的。
所以我們談修行，動中修，動態當中也要修行，而不是說靜靜一個人，沒有人干擾。你怕人家干擾，那你就不要修行了。化一切干擾變成你的增上緣，這是一種功夫。
所以，三千大千世界所有一切有形的、無形的，皆悉演出妙法言音。這是告訴我們，隨時最好的教室、最好的老師，就是你身邊周遭環境當中一切的人事物。你現在處在什麼環境———你現在在菜園、你現在在齋堂、你現在在客廳，任何時空，都是我們修道最好的時間、空間，這是善學佛者。任何時空當中，最重要你要正知正念，這是我們學佛的人動態的修行方法。
還有一種是靜態的修行方法，晚上夜深人靜，一個人盤起腿來，要不然在佛堂誦經打坐念佛，那是靜態的，這也是很重要。你靜態功夫好的時候，動態當中也能夠讓心靜下來。
我們的心經過這樣子訓練以後，它對煩惱的降伏力就強；心如果不經過訓練，你的心性很弱。舉個例子來講，你的手從來沒有拿過重物，手無縛雞之力，叫你拿一斤二斤三斤你就拿不起來；可是你天天練，你的手十斤二十斤三十斤提起來很簡單。
打拳的人他這樣子一打十磅，過幾天打下去有二十磅的力量，再繼續打，打了一二年以後，一出拳有四百磅。你想想看，四百磅力道打過來，你就倒下去了。同樣一個人，他經過受訓，他的手有力了。我們一百公尺要跑二十秒、三十秒，訓練過的人十秒鐘就可以跑一百公尺。現在世界上的紀錄是九秒九多，不到十秒鐘，為什麼？受訓。
我們的心也是要訓練，如果不訓練的話，你就是被你的情緒控制住。你的情緒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你就被這個情緒牽著鼻子走，你就煩惱一輩子；不但煩惱一輩子，煩惱千生萬世。這個心你不去訓練它，你都是隨著情緒、隨著感覺走，你的麻煩可大了！所以，我們要做自己生命的主人。
你學習訓練你的心，怎麼去訓練呢？你誦經、拜佛、懺悔，或者是布施、做有意義的事情、去服務眾生，來讓你的身心調柔，調伏它，降伏它。這個心經過訓練以後，它變成強而有力的、很理性的，智慧當中充滿著悲心，悲心當中充滿著智慧，悲智一如。那種心的情況之下，你自己沒有煩惱，你可以降伏眾生的煩惱，何樂而不為！
所以，一定要訓練你這個心，不要一天到晚它想睡你就去睡，它想發脾氣你就讓它發脾氣，那可麻煩了。一個沒有智慧的人，他是依照他的情緒去行事。我們大家都有這個毛病，千萬要及時改正過來，否則千生萬世延續下去，那是不得了，累積起來那種習性是愈來愈深愈厚，是愈難斷，這是要特別注意的地方。（2016/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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